2023年09月14日
见到桃枝,想起了我村“家戏”。
桃枝,姓王,居于西邻,近些年,跟随老伴住在运城,自老伴去世后,腿脚不方便了,就又回到了故土——小张坞村,她虽已85岁,但仍不失为当年的“家戏主角”,唱起蒲剧来仍字正腔圆、情浓韵美、声情并茂,让人听起来如痴如醉。
由桃枝想到了当年的团长王茂善。他爱打板,凭着他在村里当过干部和献身于社会主义文化事业的热情,在村里召集了几个老旦、小旦、老生、小生、花脸……又寻了几个打鼓的、敲锣的、拉胡胡的,组成了乐器班子,成立起一个“业余剧团”来。
排戏,是剧团的第一要务,一般选在每年的农闲季节,特别是十冬腊月,别人在家里围着火炉谈天论地或缝补衣服,他们却在关王庙里点起一堆棉花柴记词排戏。排的多是传统老剧,如《抢板》《杀庙》《探监》《藏舟》《三上轿》《白蛇传》《火焰驹》《骂殿》《九件衣》《五件衣》;也有现代新戏,如《兄妹开荒》《小女婿》《母女俩》《小二黑结婚》《梁秋燕》《一颗红心》。
特别是《九件衣》,很受群众欢迎。由于剧情跌宕起伏,加之演员演出十分卖力,观众非常喜欢。解虞县二区领导观看后,又在二区驻地南庙村调演了几次,这便轰动了全县。一次,远在解州一带的社东、董家庄等村群众听说我村要唱《九件衣》,马上就套了几辆大车,拉来几十个人……
《九件衣》表演时场场爆满,而且每场结束时,观众都会给台上送两根红绸,让给主角王桃枝和王喜玲披上。
《一颗红心》是现代眉户剧,讲述的是上世纪60年代,生产队模范饲养员许老三瞒着老伴,趁夜从家中拿来一袋谷子碾米熬汤,饲养病牛,恰被潘发家遇见,误以为许老三偷了饲料并向队长田明告状。田明误信谗言,撤了许老三,让潘发家代管牲口。夜色更深时,许老三送来米汤喂牛,却发现潘发家偷了自己拿来的谷子,便毫不留情地与其进行了斗争。剧中许老三是公而忘私的代表,潘发家是自私自利的典型。该剧歌颂了许老三热爱集体、一心为公的可贵品格,讽刺和鞭挞了潘发家自私自利、损公肥私的丑恶行径。
经过一个半月的刻苦排练,该剧大年初二晚上终于成功演出。说来也怪,自从《一颗红心》演出后,村里热爱集体的人多了,损公肥私的事少了……这大概就是戏曲潜移默化的作用吧。
演戏,也需要戏装和道具,但我村没有。王茂善就召集演员开会讨论。有人说“自己做”,有人说“找保娃”,有人说“自己家里有就到家里拿”……保娃,就是雷天保,我村土门巷人,在地区蒲剧团专门为阎逢春和王秀兰打板。村里派人与他联系,他又与蒲剧团领导联系,团里决定赠送给我村一批“戏衣”。
村里又购买租赁了一部分,如衣、帽、鞋等;演员又自制了一部分,如马鞭、大刀等。
地区蒲剧团赠“戏衣”的事,轰动了全村,群众就像赶集市一样,赶到药王庙里看热闹。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一些心灵手巧的妇女竟暗地里掀起了一股“自己做戏衣”的热潮。当时的王吉海(裁缝)、张百恋、树春妈、成夫妈、稳弟妈、满合妈、爱香妈、新朝妈、根丑妈、引串妈等都参与了这次群众运动。她们自掏腰包解决用料问题,也有人自愿捐布料、捐现款。经过群众创新创造,道具增多了,戏衣也有模有样了,演员的劲头也就更大了。
不擅长做针线活的,也不甘示弱,就从各家各户收集来不少好吃的,如麻花、枣糕、核桃、柿饼、红枣等送到演员排戏现场,说是“供演员们熬夜时打牙祭的。”这情形感动了许多小演员,他们说:“就是没有这些好吃的,我们也要给乡亲父老奉献出一场精彩剧目来!”
演出的成功,是戏班子最欣慰的事。他们年年如此,冬天排戏,正月唱戏,不承想真的在方圆几十里有了名气,有不少村干部带着礼物上门请我村的戏班子到他们村里演出。演员们觉得“光彩”,“戏母”们(从张嵩村请来的)觉得“风光无限”,村干部却有些“纳闷”,我村戏班子真的就这么受人欢迎?如今看来,它与专业剧团肯定不在一个档次。不过,也真的反映了群众对精神文化生活的渴望和追求。
后来,笔者参加了县上宣教工作,历任农村公社党委书记、宣传部副部长,便利用工作之便,到处组织文艺演出队和业余剧团,有意识地仿照外地做法,将“家戏”发展成紧密结合党的中心工作的宣传队,也整理和推广过不少这方面的经验,如《坚持十年如一日的席张村业余剧团》《小曲村文艺演唱队自编自演演自己》《刘村庄村宣传队结合党的中心工作排演节目》等,有的还刊登在《光明日报》《山西日报》《山西农民报》上,使“家戏”在配合各个时期的中心工作上发挥了不小的宣传、教育和鼓动作用。
眨眼间,就到了改革开放,大众的物质文化生活日新月异。黑白电视机、彩色电视机、有线电视等一下子跻身于农民家中。人们坐在电视机旁,就会收看到更多、更高水平的戏曲节目。村民们先是好奇、兴奋、满足,最后感叹:“电视的戏曲节目好是好,就是缺少点亲临其境的乡土味道!”
现在,各村都很少演家戏了,但每每想起家戏来,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
对家戏,我们情有独钟,现仍时常怀念我村唱家戏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