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12日
小巷两边国槐枯萎后,村民在自己门前栽植了柿子树。
自家门前的柿子树,约莫十五年,当年公公插栽三株柿子树,也是用心仔细观察,哪里柿树的果实个大、品相好、无核,哪家柿子早熟、甜度高,选来选去,公公在春天剪了几枝中意的柿树枝,插栽在门边流水渠子旁。长有一年,一截树枝散枝发叶,有了树的雏形;又长一年,冠更茂盛;第三年,柿树开黄花挂了果。
七月下旬到八月十五前,一串一串的柿子由青转黄,由黄转红,压低柿树枝条,像放大的葡萄串。路过的人们瞅见枝丫间红的饱满透亮的柿子,凭经验判定是个熟透的柿子,人们不叫它红柿子,美其名曰“丹柿”。名字乍听,不是凡世之物,倒像天上偷渡人间的仙品。
丹柿的美,丹柿的艳,丹柿的甜,不经任何现代化学成分浸染,人为加工,都是来自天然的雨露滋润,日月哺育。看见丹柿的人,探手采摘,也不避谁,大方地去皮享用,不在话下。
栽柿树的公公去世已过七个年头,三株柿树还好好地活着。公公在世时取家门前柿子酿造柿醋,柿子放在家里上粗下窄的黑瓮里酿。酿好的柿醋像黄酒,胃口不佳时,土法疗治是拿碗舀醋喝,借食疗增强自己的食欲。家里还有柿子蒸的柿馍,婆婆取去皮丹柿,搅在酵母面团里,也是丹柿面粉创意的天然甜点!
前年男人嫌弃柿树枝冠过于旺盛,影响路人和对面人家出行,中秋下光柿子,裁净树冠,三株柿树像三只木棍,在门边杵了一个冬季。春天,枯木般的柿树脑门冒起星星点点翠绿,短短的时间里,柔柔弱弱施展开婴孩般强劲的长势,伸展枝丫,蓬头茂发,冠盖起来,仅挂几粒零碎柿果。今年柿树又现累累硕果,一派喜兴。
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小巷没有柿树,生长着冒高的柏杨,夏秋知了在树上鸣唱,傍黑小孩提着马灯或纸罩蒙着的煤油灯摸知了,顺着杨树周身转,也在树下土里找。那时,杨叶在夜风里拍手,窣窣、哗哗,惊起一阵知了跟风的唱和。
成材的杨树一批批到它们该去的地方去报到,发挥木料的作用,空了的小巷又统一栽植了国槐,各家门前都有几株守护家院的绿荫,夏季纳鞋底子、纳鞋垫、做活计吃饭的女人赶着槐的荫凉走,婆婆端着饭碗这家槐荫赶到那家槐荫去,就像赶往一场场家长里短的盛宴。
槐树陪伴着小巷走了许多年,具体多少年,没人记清楚。但小巷记得,它刻下了槐树深沉的年轮,甘愿倾诉于雨雪风霜,始终保持着金贵的沉默。它包容每片落叶,每只小鸟的秘密,包容小巷每个男女的喜怒哀乐、挣扎无奈,连同永远离开小巷人们的那些无人知晓的心底秘密,它都一并纳入怀中,缄默不语,它不愿阿谀人间,声张他们活着的荣光与耻辱,公布他们的落魄和惨痛,它从不愿牢记和暴露!
小巷也应记得公公酿的柿子醋,公公酿的柿子醋好吃。自己也学着酿柿醋,洗净柿子,去蒂,一排排摆进黑瓮里,保鲜膜封口,到了春天打开,里面发霉生虫,男人连瓮直接扔了!
没酿成柿醋,买别人的柿醋吃。
这会渐渐透亮的红惹人注目,几只火红的丹柿藏在密密的叶子和倾轧的柿果间,一经发现,扎只木凳小心采摘,丹柿真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