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箱底的爱

■杨爱兰

2023年12月05日

别人家姑娘的陪嫁衣物,都是母女共同招闹着做,因为我在学校教学,所以,一应的活儿都落在了母亲的肩头。

我的母亲是争强好胜的人,她宁愿自己辛苦,也要让女儿风光。

板箱里的四件棉袄,件件花色不一,样式各异。特别是这件粉红色的棉袄,可是让母亲费心劳力了。

那年,母亲见我那个在运城工作的同学回来时穿了一件城里人时兴的圆摆开衩棉袄,便拿了几张报纸,去向人家剪衣服样。

那衣服样儿,前后身就八片,缝与缝之间是弧形的。母亲依照人家的衣服剪回了袄样儿,但并不合我身。她又细心地在衣服样儿的每一关键处进行修改。母亲虽然识字不多,不会算几分之几那分数,但有一套自己创立的土办法。她用我的旧衣服比,用手拃,用线儿量,终于修改好了衣服样。

衣服样儿摆置合适后,母亲开始裁剪棉袄表布。她在本来就干净的炕上又铺上一条洗净的单子,只怕浮尘沾到布料上。裁剪前,母亲铺开布料熨一遍,再把布料用几根针固定在炕单上后才开始剪,只怕裁剪时布料移动而导致走样。

做一件棉衣,真的是不容易哩!分毫不差地裁剪后,还要一针一线地缝纫。母亲往作为表的布料的反面绒上一层风雪衣棉,用长长的针脚纳住,再用粉笔在布料上描出道道波浪线,而后,在缝纫机上缝出来。这波浪线一缝上,顿时增添了衣服的美感。

做棉袄里子时,母亲绒一层弹好的棉花,再拿出粉线袋划出等距离的直线。那粉线袋的样子像烟袋大小,两头用松紧带缝上。袋子里装着面面土,一根两头各绑个小棒的索子从袋间穿过。用时索子来回一拉,在布料上一放,压住两头,手在中间提索子,布料上便留下了笔直的线。接着是手工纳线。

上领子、上袖子后,还有一道复杂但是亮人眼的关键工序——缝扣子。母亲把剩余的衣服表布料剪成宽约一厘米的长布条,折好,把布条的一头别在腿上,左手捏住布条的另一头,右手捏着穿上了同布条颜色一样的线,左缭一下,右缭一下,缭成了一条又细又圆的带子。这带子是用来盘扣襻的。

盘扣襻,可是能辨出心灵手巧的哩!这扣襻一共要盘十个,五个带扣眼,五个带疙瘩。带疙瘩的一般人不会,而我的母亲是盘疙瘩能手。只见她这样一绕,那样一掏,这样一穿,那样一拉,还时不时地用牙齿咬一咬,使扣儿更紧实。盘好的疙瘩,圆滚溜溜的,那叫一个漂亮!

盘好了疙瘩,母亲在一块光滑的木板上画出蝴蝶的样子,钉上短洋条。而后,把缭好的带子在木板上依蝴蝶样子,有序地盘来绕去,到终点后,卸下来用针线一下一下地缝紧。那针脚细而密,很难发现。

十个扣襻盘好了,这就要缝到衣服上了。

母亲把棉袄展展地铺好,左右袄襟对齐后用针线缝两针。而后,用尺子等距离量好五个扣襻的位置,一针一针细密地缝上十只美丽的蝴蝶扣。

我穿着这件时兴的西式棉袄,曾引来无数惊羡的目光;我穿着这件时兴的西式棉袄,总感到周身暖意融融。在这件棉袄里,不仅缝着母亲辛劳的汗水,更缀满了母亲对女儿一腔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