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情缘

■薛武军

2024年04月18日

送儿子学黑管的路上,忽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暗香,一个劲地往人的肺腑里钻。儿子也惊讶地喊道:“爸爸,好香啊!槐花!槐花!是槐花的香味!槐花开了!”

槐花,在我们老家又叫洋槐花,好像因为是从外国引进的原因吧。我没有考证过,也无法确定。童年记忆中,我家门口有棵大洋槐花树,树身有碗口那么粗,长得茂盛,但我总觉得它很秀气。它的树干总是笔直笔直的,没有一点瑕疵;它的叶子总是嫩嫩的、绿油油的。树干上的刺也不多,即使有也不会那么扎人。春天一到,随着树叶的长大,槐树枝上就会渐渐长出一咕嘟一咕嘟的槐花骨朵来,引诱得巷道里十几个孩子成天放了学就站在树底下张望。槐花什么时候能开了呢?!这时候,奶奶就发话了:“好好念书,等槐花开了,让你们吃个够!”

槐花终于开了!捋槐花的日子肯定是个星期天。因为只有星期天,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才有时间,才能上树的上树、捋花的捋花。那天巷道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会聚集树下。像哥哥他们大点的男生,一个个像猴子一样哧溜哧溜地就爬上了树。树下,我们几个不会上树的小男生和大点的女生就会叽叽喳喳地在地上铺上几块旧床单、竹簸箕、割草筐子,甚至还有的把家里过节时招待客人用的木方盘也端来了。

哥哥他们手里拿着挠钩子(晋南农村特制的一种收获农产品的工具,一根长木杆上固定一个带钩子的铁配件,收获树上够不到的果实很方便),一边掐着盛开的槐花往嘴里塞,一边勾着高处的槐花。看着他们津津有味地嚼着槐花,站在树下的我们,急得一个劲地扬起小脸,举着小手喊:“给我掐一枝,给我掐一枝。”哥哥就会说“接着”,却不给我们扔槐花,而是站在树枝上,轻轻一摇。这时,熟透了的槐花就会扑棱扑棱香香地扑我们一脸一手。“咯咯咯、哈哈哈”,一阵阵清脆的笑声随即回响在巷道的上空,惊起树下等着尝鲜的几只麻雀也扑楞楞地飞上了墙头,交头接耳地互相盘问着、嬉闹着。

槐花收回来了,奶奶就会在院子里和我们一起分,连枝带花分成好几堆。因为槐花能给人吃以外,槐花叶子还是家里猪牛羊等牲畜的美味。这堆给南巷住的姑姑,这堆给村西住的大姨,巷头的“坡上奶奶”一个人住,就用蒸馒头用的粗布包一堆槐花,够她一个人吃好几顿的了。

要蒸槐花了。母亲先用清水将捋好的槐花淘洗干净,晾晒在北屋的窗台下,接着用开水泡点自家地里的红薯粉条,等粉条泡好了,再用猪油化点自家酿制的面酱,将粉条倒在化好的面酱里,登时,白白的粉条就会被染成黑乌色。等粉条染完色后,院子里的槐花也就快晾晒干了。

母亲吩咐我们将槐花抬进厨房,然后用蒸馒头的大瓷盆盛了,再拌上面粉、花椒粉和食盐,最后再把染好色的粉条拌在里面。搅拌均匀了,就该上锅蒸了。

这个时候,我们姐弟四个,个个都非常听话,劈柴的劈柴,烧火的烧火,剥蒜的剥蒜,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等着已经上锅的槐花。

等锅上汽了,一股浓浓的槐花香味就会从笼屉缝里随着“咝咝”的蒸汽钻出来,馋得我们几个直流口水,一个劲地问妈妈:“妈,时间还不到吗?!槐花快熟了吧!”那天的午饭,全巷道里几乎都是蒸槐花,整个巷道的天空都会飘浮着槐花的甜香,久久不散。

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捋过槐花了,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回老家看看那棵老洋槐花树了。听母亲说,前几年邻居建新房,车来车往的,嫌它碍事,就把它挖掉了。

哦!我童年的洋槐花树啊,现在我真想攀上你的枝头,捋一把鲜嫩、浓香的槐花,轻轻地捧在掌心,闭上双眼,凑近鼻尖,深深地吸一口气……啊!那股浓浓的甜香就会立刻沁入我的心脾,我的眼前就会一亮,就会立刻忘掉所有的烦恼,就会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

有这么一种甜香伴着我,就像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爱情或者友情伴着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