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宅改造记

■台佐峰

2024年10月15日

县城旧宅建于1991年,南北平房各3间。为省费用,室内外垫土抹灰,以及灶房、柴房、门楼、院墙,皆父母工余率我姐弟四人亲手造作。时读初二,不识劳苦。下午放学前每想到要回去和泥搬砖,便为之兴奋雀跃。诗云“经之营之”“不日成之”。还有什么比亲手营造自己的家更令人幸福欢喜呢?

光阴荏苒,宅亲皆老。父亲年逾八十,前岁中风,所幸医治及时,未留后遗,只是行动日觉迟缓,神情常显萧索。母亲亦过八旬,心宽虑少,身体尚佳,还能照料父亲的饮食起居。而父母所居之旧宅,历三十余年之风雨,未曾大修,屋瓦圮坏,墙面斑驳,且未通暖气,布局不佳,于起居颇多不便处。

父母一生劬劳,而自奉俭薄。去年,曾打算为父母改造厨卫,接通大暖。父亲思虑再三,予以否决。一则以为或将拆迁,徒致浪费;二则知我积蓄不多,恐之后不足以应对不虞之变也。身为人子,屈首受书而不能以取富贵尊荣,致贻亲忧,自惭无地。今夏初,父亲思及身后,意欲翻盖村中老屋。我与妻子商量,以为办事之风光岂可大过晨昏之奉养,遂下定决心,改造县城旧宅而非村中老屋。父亲喟然叹息,不再坚执己意。

于是拆偏房,清杂物,改厨卫,换门窗,接大暖,通燃气,修屋顶,铺院落,建门楼,置家具,旧宅为之焕然一新,宜养父母之天年,可供亲友之欢聚。自六月初至九月中旬,历时三个半月。

其间种种曲折纠结,感怀欣悦,每常横于胸臆,然多不足为他人道也。可资谈助者,乃悟“俭以养德”之偏颇。《周易》云“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躬自菲薄而能不苛责于人者,未之有也。俭必生吝,非士君子所以创业垂统、厚德接物之道也。是故孔子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孟子云“居移气,养移体”,岂可常怀深远之忧而废身心之养乎?于是集孟子“牛山之木”与“居仁由义”之意而自撰门联:

养以保有材之美;

善以居仁厚之安。

匾额曰:

养善居。

又作辞以记之,曰:

旧宅改造,美轮美奂。

匪惟养亲,亦以养善。

宜聚家族,宜烹茶烟。

宜存萌蘖,既吉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