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8日
我有时会经过一所小学。校园里书声琅琅,充满了喧哗与希望。
某夜,我与妻子躺在床上,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屋里的每个角落。妻突然说起一件事,问我还能想起租房的那段日子吗?我怎能忘记那段时光,这所小学二十年前还是一片民房,我俩当时就住在那里。
那时,我没有固定的工作,妻子有孕在身。我俩吃了上顿没下顿,朋友给我们找了一处便宜的房子,我便欣然应允。
我们搬进去时,才知道房里没有电。这是一处荒芜的平房小院。院落里唯一的亮点是有一个水龙头,用水方便。房共有三间,房东锁了两间,给我们留了一间。前边小屋做厨房,里边套间做卧室。屋里阴暗,墙皮脱落,斑斑驳驳像毛坯房。屋里又潮又湿,地上不时爬出一只蜈蚣,把胆小的妻子吓一跳。唉,对于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来说,没有权利讲究舒适,只要能遮风挡雨就知足了。
厨房里一个简易的液化气灶、几双碗筷。卧室里支了两张花600块钱买的折叠床,因没有电,21寸小彩电成了摆设。我们夜夜点蜡烛照明,有多少个夜晚,我们在黑暗中追求光明。距我们一墙之隔,楼房林立,灯火辉煌。
春天了,妻妹给了几颗丝瓜籽,我在房前用铁锹翻了一块地,就势把种子点了进去。没几天丝瓜籽破土发芽了,嫩绿的芽苗在阳光照耀下,生气勃勃。那时,我在一家偏远的商场里租赁柜台销售小物件,用以维持生计。早出晚归的缝隙时间里,我就盯着幼苗看一会,心里不由得喜悦起来。
妻子妊娠期生理反应强烈,吃了东西就吐。我是一个粗心的男人,看她吃不下食物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说句暖心的话,只知天天出去守店。她那时缺乏营养,身体虚弱有气无力,走一段路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想吃点好的,囊中羞涩,实在馋了,走路去市场买最便宜的小鱼回来煎。她有次出门遇见邻居大娘。大娘看着她蜡黄的脸色大吃一惊,心疼地说:“孩子,你瘦多了,女人怀孕了要吃点好的补补身子,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些话她从来没告诉过我,直到今天才把难以启齿的话如豆子般倒了出来。
那时岳母几次了都想从老家来看她,她怕岳母伤心,均以委婉的理由拒绝了。还是她退休了的姨姥姥经过打听,找到了我们。她看到我们住在寒酸的平房里,着实难受了一阵子,说我们过的日子还不如捡破烂的。
丝瓜长势喜人,开枝散叶一天一个变化。我守着水龙头,得空就浇上几瓢水。妻子找来废弃的竹竿,插在丝瓜苗旁,用绳子将丝瓜藤与竹竿缠绕在一起,丝瓜藤顺着竹竿向上攀缘。
酷热的夏天,上午刚浇过水,天黑时瓜叶就打蔫了,我继续浇水。没几天,丝瓜藤蓊蓊郁郁爬满了窗台,爬上了房顶,又顺着横七竖八的电线侵占了院里的上空,茂盛的叶像一张绿色的网将院子罩住了。即使艳阳高照,站在下面也很凉爽,惬意极了。
某日,我看到头顶的丝瓜藤上盛开的小黄花,如星般点缀着略显生机的小院。不日,又长出丝瓜来。一天工夫,丝瓜长得又粗又大。妻子摘了鲜嫩的丝瓜给我们炒菜,我们的一日三餐从此多了美味的丝瓜。后来丝瓜越长越多,我们吃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它长的速度,索性任其疯长。丝瓜挂满了小院,本应被夏季做成一道美食,错过了采摘,被无奈晾晒成为一幅孤零的秋景。
她每次要吐时,匆匆跑出屋,蹲在树坑旁哇哇吐起来,吐尽了食物吐酸水。我轻轻捶着她后背,也许她能舒服些。
过段时间,想家了,我俩走到路边的无人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总是报喜不报忧,不愿让家人为我们担忧。
某夜,我很晚才回来。推开大门,她还坐在院里的凳子上。我问她咋还不进屋?她指着天上的月亮说:“你没看今晚的月亮特别亮吗?”是呀,没有灯光照射的那轮圆月又大又亮。为了多看一会儿月亮,为了不辜负良宵美景,我俩彼此说着宽慰的话,在院里站了很久很久。
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年,我俩无意种了几苗丝瓜,没想到它长得如此茂盛。我们搬家时,丝瓜藤上挂满了风干的丝瓜,一阵风吹来,把那些丝瓜吹得哗哗作响,好似听到了悦耳的风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