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学温

安北斗和温如风是著名作家陈彦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星空与半棵树》中的两个主要人物。

小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从一出折子戏开始，以猫头鹰的视角，为读者揭开了温如风的半棵树丢失之谜。由于这棵古树种在温如风与村主任孙铁锤的地畔上，归两家共同拥有，因此其在“大树进城运动”中得以幸存；又因村主任孙铁锤难敌金钱诱惑，暗中卖树，贼喊捉贼，上演了一出古树被偷的闹剧；树的另一半主人温如风得知后，找孙铁锤理论，被孙铁锤侮辱，为了自己的脸面和属于自己的半棵树，走上了上访的道路。镇领导为了维稳，没有有效解决温如风的问题，而是派有着夜观星空爱好的基层公务员安北斗一次次去拦截，导致事件升级，于是，一场好戏上演了。

围绕温如风从乡到县，再到省城，甚至到京城锲而不舍地上访，被控告者孙铁锤的拱火也不断升级：从他将牙花子强塞到温如风嘴里对温的侮辱，到将温如风的院子周围挖空而使其家四面悬空；从对其拳脚相加的恐吓威胁，到对其妻子花如屏的垂涎艳羡及蓄意侵犯，一次次将温如风逼到上访的绝路，孙铁锤在犯罪的道路上也越走越远。于是，负责安抚的安北斗一次次去寻找，去劝阻，去拦截。围绕这一事件，乡派出所所长何首魁、历届镇领导南归雁、武东风等纷纷出场；同时围绕乡镇经济建设（如点亮星空工程、甘蔗酒工程等）一场场闹剧也次第开场，而每场闹剧也少不了安北斗的身影。于是，喜欢夜观星空、满心想过安稳日子的安北斗，也因温如风上访而妻离子散，生活一地鸡毛。

面对工作中的困难与生活中的不如意，安北斗身处基层，却将目光遍布星空而心忧天下，在骨感的现实生活中以丰富的精神姿态面对生活。比如，他想用女儿名字命名的一颗新发现的无名小行星作为礼物送给女儿，以及他和妻子离婚后千方百计与女儿见面的细节，使安北斗这一人物既有心怀星空高远的虚幻，又有儿女情长的真实。温如风因上访，家里的营生断了，家当败了，妻子也跟随他遭受生活的煎熬，还险遭孙铁锤的欺辱。但他始终没有放弃，而是在取得陈编剧、安北斗与老师草泽明的同情后，共同扳倒了孙铁锤及其背后的靠山。孙铁锤在温如风的上访期间也没闲着，忙着在村里拉票贿选，如愿当上了村主任和村长；利用权力欺良霸公，坑害集体为自己牟利；随意欺压村民，欺凌妇女，可谓坏事做尽。出了问题被撤掉村里的职务后，又以“上面有人”有恃无恐，大把捞钱，物欲与情欲极度膨胀，甚至到了为自己立碑塑像的境地，最终在蓄意侵害温如风妻子花如屏时，被何所长击毙，得到罪有应得的下场。

至此读者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围绕安北斗的星空与温如风的半棵树，作者在小说开头用折子戏做了一个绳套，随着故事发展，绳套越来越紧，等到了高潮，绳套“啪”地应声而断，故事终了，然而读者的思绪却还留在小说中久久回不过神来。为什么？只为作者在密集叙述中的留白带给读者的思索。这留白由那只人见人恶的猫头鹰填充，它多次穿插故事中，以所谓的“灵鸟”的视角和思维，对事态进展说三道四、品头论足，使小说有了哲理深度。再加上作者丰富的叙述视角，时而以全景式叙述来体现古今中外、山川自然、众生宿命、伦理纲常，使小说有了百科全书式的容量；时而以农民的视野与认知来体现农民间的较真和争斗，让读者看到农村并不是世外桃园；时而以政府工作人员的视角处理小说中的矛盾冲突，让读者看到基层执政者的工作压力和艰难。甚至作者还邀请自己书中的其他人物来客串，如《喜剧》中的贺加贝、《主角》中的忆秦娥、《装台》中的刁顺子等，甚至他自己也成为书中的那个陈编剧，让人忍俊不禁，叹为观止。

就这样在安温主线上，作者层层叠加，不断丰富，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厚实、细密、华丽、壮美的锦卷，既展现了生活的细微，又体现了时代的波澜壮阔，使作品既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又有复杂的文本表现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