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很有名的诗，作者是唐代诗人元稹。诗是写给元稹原配妻子韦丛的，没有太大争议。韦丛是官至太子少保的韦夏卿的小女儿，嫁给元稹之后，一度“吃不饱穿不暖”，按元稹《祭亡妻韦氏文》的说法，韦丛“不悔于色，不戚于言”，白居易为元稹写的墓志铭里提到“前夫人韦氏，懿淑有闻，无禄早逝”，也是称赞韦丛的品德高尚、惋惜其不幸。无论如何苛责元稹，这五首《离思》诗，都是感情真挚、感天动地。曾经沧海者，无论恋人、夫妻或者邂逅、一眼千年，可以读出许多人生难得两相知的况味。

前不久，陕西咸阳洪渎原考古发现了元稹第二位妻子、也就是正儿八经的续弦裴淑的墓。考古发现，晚于元稹去世的她没有和元稹合葬。按照墓志的记载，裴淑的墓葬修建于元稹墓东“数步”，之所以没有合葬，是因为术士推算不太吉利。

有学者推断，这是因为主持葬礼的元道护，也就是元稹唯一的儿子是庶出，不合葬很可能有他“强调自己的话语权”并“淡化”庶出身份的考量。“阻止父亲和继母合葬在一起”。另外，好巧不巧，裴淑墓志的撰写者韦绚，系元稹的女婿，其妻子是韦丛的独生女，这女婿可能也不大乐意让裴淑与老岳父合葬。有没有对错，一定有的，当事人在不同立场可以争一争、辩一辩，千载之下，最好沉默。元稹大才，困顿多情，零落成泥、身后飘零，想想真够悲催。

只是前述的“庶出”，不知道何所指。如果是婢妾所生，那么，元道护似乎就是元稹的小妾安氏所生，所以管裴淑叫继母，好像有道理。但是早有一种记载，而且是在有关元稹年谱的文稿里，元道护原名“道保”，是裴淑生的，也就是说元道护是裴淑的亲儿子。裴淑也是明媒正娶的后老伴，严格卡住“非正妻所生”，大概也可以算庶出。如果真是这样，按常理，元道护应该极力主张其母裴淑与其父元稹合葬，这样不是更有利于强调其正统身份和话语权吗？况且，这个时候，元家似乎再没有其他能主事并与其抗衡的男丁，让其父母同穴合葬不是更好吗？

时代不好，生活艰难。韦丛先后生了五个子女，四个夭折，只有一个女儿存活下来，长大后做了韦绚的妻子，名叫“保子”，也有个“保”字。韦丛早早去世，元稹为其写了祭文；安氏也去世早，元稹为其写了《葬安氏志》，虽然篇幅不长，但情真意浓，读之令人怆然。这似乎又是一个打不开的魔咒。

按照卞孝萱先生早年考证，元稹本人出生在一个“父老母少、受异母兄歧视”的没落的封建官僚家庭。父亲去世后，他和寡母被迫离开这个家庭，过了若干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这段历史，对元稹思想和性格的形成有重要的影响”。没想到，多年之后，他的孩子元道护，也要在近似的场景中做出抉择。所不同的是，生命力顽强的元道护所面临的挑战似乎更小，前面没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可以给他气受，虽然其庶出的身份依然是一道千钧重压。解开这道疙瘩的方式，也多少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笔者认为，“心外无物”，至于风水与否，只是一个因子而已。（《衡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