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8日
□王文平
霜逐冷鸦落寒林,雾霭晨烟迎岁阴。黄叶飘零柴门静,围炉煮茶挑灯芯。
残秋去远,入冬很久了,红叶拥吻在枝头的怀里,千般留恋着不舍离去。朔风瑟瑟,万木萧萧,落叶缱绻,打着慵懒的旋儿仍在眼前缤纷,仿佛诉说着它与暖阳、金风、秋天、耕牛、老农、丰收曾一起缠绵的故事。
霜,在它本该落下的季节,躲在隐秘的角落一直没落下。我问过邻居,问过路人,问过鱼塘里孤孓的菡萏,问过路边细碎怒放的野菊花,问过零零碎碎点缀在绿叶当中、桐树梢头的喇叭花儿,也问过我龙钟的老母亲。
母亲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后一直没下雨,天气又是这样的暖和,露不能凝结,怎么会有霜下呢?”
母亲说完这话的当天下午,天气便无端阴沉起来,猎猎的冬风打着呼哨,鼓动起漫天的尘土和早衰的落叶,铅色的云从山后,从树林,从苍莽的荒原,从遥远的天际处,汹涌着,澎湃着滚滚而来。
檐雨滴答,阴雨连绵,淅淅沥沥的阴雨接连缠绵了数十天。听说,五老峰山顶落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云收了,天气却还没有彻底放晴。南飞的雁阵划破无边无际的长空,嘎嘎的鸣叫在山谷里回响。胆小的麻雀躲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吵闹着,叙说着,灵巧的喙整理着越冬的羽毛。弯腰,系了系松开的鞋带,紧了紧衣领,走进微熹的晨光里。
太阳在兀立的峰峦间伸着懒懒的腰身,山腰里氤氲着几缕缥缈虚无的烟岚。低头,无意间发现,昨夜穹庐下、草尖上莹莹的露珠不知何时隐没了踪迹。
田野里,枯黄的叶子、碧绿的麦苗、怯生生的翠草上敷着一层薄薄的浅灰色的白。这白是那样的孱弱,仿若婴儿肉嘟嘟的脸庞上沾着一层纤细的、光绒绒的白毛。这白,又是那样的密实,挟裹着,将万千渺小困囿其中,牢牢地控制着它能拿捏住的一切。
不由得凝紧双眸,同浅灰浅白的对望中,我看到了小草生命中那一丝不屈的绿色,面朝阳光,使出浑身的力气,扭打着,搏斗着,拼命挣脱寒霜的枷锁,把自己柔弱的躯干扣紧在大地上,昂首向天空招展。
虽然晚了点,在小雪的季节里,寒冷的霜,在迟暮时分还是落了下来。
我唯疼惜那棵柔弱的、被路人无视的、囹圄在寒霜中的小草,它的明天会怎样?它,还有明天吗?
我站在猎猎的寒风中,蒙上双眼,虔诚合掌,默默祈祷,为一棵小小的小草祈祷,祈祷它活出生命的自由与快乐。祈愿它在平凡平庸的尘世间,不平庸地活着。
然,在我的心里,却无端落下了漫天凌乱的雪花。